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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八仙桌——刘正林

季健2年前 (2023-09-19)散文随笔2784

老家的八仙桌

作者:刘正林

老家的正厅里摆有一张八仙桌,我们都亲切地叫它“对拐儿八仙”。

它的桌面一米见方,高80余公分,深红色的漆面,充满喜庆,接缝处全是榫卯相连,没用一根钉子,四面雕着花式相同的龙纹,对称、简约、寓意吉祥,尽显中式古典家具的意蕴。尤其是配上四条同样深红色的板凳,整齐摆放于屋子当中,显得特别端庄,特别大气。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张小方桌。木头本色,做工粗糙,只能围坐三五个人,摆放在厨房里,上不得厅堂。上世纪80年代初,弟弟出生,父亲好面子,借来两张八仙桌,邀请亲戚们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满月饭。还回去时,隔壁大爷左瞧右看,说是怕把桌子弄坏了。父亲一脸尴尬,陪着笑脸。回来后,父亲一言不发,望着空荡荡的正厅好久,忽然对母亲说:“今年,一定要置一张八仙桌!”

为了多挣些钱,父亲托人说情,去了家南边不远的砖瓦厂干重体力活--拉板车。不到一米六的个头,不到一百斤的体重,每天从早到晚,拉着一车又一车沉甸甸的砖瓦泥坯或成品砖瓦,奔波劳碌于上百米远的砖窑与堆场之间。好多次,父亲回家时,一脸倦怠,满身泥灰,肩上的拉绳勒痕仍清晰可见,我心中很是不忍,赶紧递上毛巾,父亲则憨憨一笑。

一段时间后,父亲预支了些工钱,买了两根大木料。木匠上门做点工,那时还没有电刨,锯子锯、刨子刨、凿子凿,全手工打造,用了多达二三十个工,八仙桌才做好。漆匠接着上门,刮腻子、砂纸磨、刷大漆,用了三五个工,油漆了两遍,八仙桌顿时感觉上了档次,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望着称心如意的八仙桌,父亲因常年风吹日晒而略显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又过了几个月,父亲才攒够了钱,请木匠、漆匠上门吃了顿便饭,结清了八仙桌的工钱。席间,他们仨侃天侃地,诉说着生活的清贫与坚守。情到深处,父亲颇有感触地说道:“人啊,还是不能懒,一定要肯做。只有肯做了,才能置上点像八仙桌一样的好东西,生活就会有奔头。”木匠、漆匠听了,不住地点头。

我当年还小,只顾埋头吃饭。直到多年以后,我自己也走进了社会,直面了生活,父亲当年感慨的样子便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我才愈发懂得父亲当年的话是多么朴实,多么厚重。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师范毕业,做了一名乡村老师。每月能拿到四五百元工资,这与以前手头常年拮据形成了强烈对比,我陡然感觉自己也成了有钱人。渐渐的,我有些飘了。

老家位于镇尾,穿境而过的老公路两侧,当年就开着许多小店。闲暇之余,店老板们喜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玩纸牌,来点“小刺激”。我很自然地融入了他们之中。不久后的一个下午,我仿佛着了魔一般,竟一下输掉了一百多元的“巨款”。那可是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啊!但许是想回本,我之后仍一如既往地沉溺其中。

那时,父亲已转到村东码头上挑石子、黄沙,体力活更重。十来天后,家住路边的大娘拦住父亲,冷嘲热讽道:“你这样拼死拼活地挑点东西,弄点小钱,还不够你儿子坐上半天呢?!”父亲连忙追问,才知道了我来牌的事。

当晚,屋子正厅里,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直接问我:“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赌钱?”我一惊,只得说出实情。“你知不知道,你一下输掉一百多元,我要挑多久呀?”父亲越说越激动。见我低头不语,父亲也沉默了。好久,他忽然叹了口气,轻敲了几下八仙桌,“林啊,你也长大了,爸爸希望你能像这八仙桌一样,方方正正的,可好?”我鼻子不由得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好几次,父亲还专门去小店里“看”我,见我真不在,他才满意地离去。

青年时期,涉世未深,更容易受到各种诱惑。我当年已初涉赌场,正是父亲及时地提醒、监督,我才避免走上嗜赌的歪路、邪路。可以说,是父亲用他勤劳、本份的为人准则,为我扣好了人生旅程上的第一粒扣子。

岁月流逝,现如今那张八仙桌已漆面斑驳、四脚磨损、略显沧桑。但每每看到,我都会想起父亲,虽然他已经离开我们快二十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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