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啊 —— 陈曦霞
二毛啊
作者:陈曦霞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哪里是好物不坚牢,是这世间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是永远,彩云易散,琉璃易脆,人会死亡,世间的动物界除了乌龟王八据说能活千年,寿命超过人类的,不多。
狗的寿命据说是二十年。很久前有位同事说,他们村里有只黄狗,差不多二十年了,老到已经啃不动骨头了,但还能蹒跚走路。它每天在村子里溜达一圈,像是巡视自己庄园的老地主。村里的老人、大人、小孩没人会欺负它。
2016年被我爹从工厂配电间顺回来的狐狸犬毛毛,2021年跑出家门,一去不复返。2017年由我爹做主为毛毛找的“媳妇”多多,2023年夏天被一条路过我家门前的恶犬撕咬,脑袋都破了,没几天就死了,结束了它凄惨的狗生。2022年还是由我爹做主为多多找的那只非常潦草的“西高地梗犬”二毛,多多死了,它成了“鳏夫”——怎么可能,史记中从来没记载过忠贞不渝的狗夫妻。
但二毛的确是孤家寡狗了。习惯了家里两只狗狗闹腾的我孩子爹立即马上迅速带回来一只中华田园犬,黄白花的,呆头呆脑,男生,算是给二毛带回来了个异父异母的兄弟。
我以为家人们要按照毛毛、二毛这取名逻辑给黄白花狗取名三毛,结果,并没有。他们很长时间叫它没有称呼,据说是有个别称:“猪”。这狗几个月大了都不吠,以为是个哑巴狗;这狗两只眼像初生的羊羔,说单纯是美化了它,其实是有点傻。至于说它叫“猪”,是因为它啥都吃。通过我的观察和分析,我得出结论:它不是猪。啥都吃是因为二毛仗着年长,非常嚣张,吃什么都与它争抢,年幼时它打不过二毛,它自然总是觉得自己没能吃饱吃好,所以每时每刻都是埋头觅食的模样。
它是狗,不是猪,为表示对它的尊重,我就地取材,为它赐名“花花”。叫它一次,不懂;第二次,叫它一声“花花”,喂它半片香肠;第三次,叫它一声“花花”,再喂它半片香肠,它便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花花”了。
在训练花花的同时,我自然没有将二毛丢在一边,毕竟爱是从上至下的传承,想要二毛对花花好,一定不是打二毛宠花花,而是宠二毛,二毛才会对花花好——有二胎的人家都是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的。当然,狗,是不太懂的。
“二毛啊,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要再欺负花花了,它是弟弟啊。”“二毛啊,花花刚才的骨头已经被你抢走了,这一块骨头你不应该再抢它的了。”“二毛啊,你每天跑到外面去浪,花花虽然长得大,但它年龄小,都是不敢离开家门的,你要多陪陪它呀。”┄┄我每天苦口婆心对二毛进行教育,但效果不大。
二毛浑身披着淡褐色的卷卷毛,两只长毛耳朵像小姑娘的两只羊角辫,每天被花花的唾沫咬得湿漉漉;二毛的牙齿是龅牙,非常不好看;二毛的眼睛总是看向河对岸,寻找它的朋友,任花花在一边时不时讨好它找它玩;二毛白天喜欢睡在大门边监控的位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晚上吃过晚饭就爬进车库它的狗窝睡觉,早晨它赖床,在我们都起床出了房间后才爬出它的狗窝,伸着懒腰,睡眼惺忪;二毛很怕放鞭炮,二毛喜欢站立起来趴在我们腿上撒娇,二毛会埋头在狗粮里,假装吃着,其实一粒都没进嘴,得我一粒一粒喂它┄┄
我的手机屏保一直是狐狸犬毛毛,那让我们一家人爱死了恨死了的毛毛,那被家人无意关在门外进不了家的毛毛,看到门外不想回家的我,扑在我怀里嘤嘤嘤的毛毛,它只陪伴了我们7年,不长不短。二毛来我家两年了,从嫌弃它的丑陋和肮脏,到接受它,是因为它的慢慢长大和通人性,也是因为我在刻意慢慢改变对它的看法和态度。虽然,也许我永远都不能像喜欢毛毛那样喜欢它。
但又怎样呢?它不是毛毛啊,是二毛啊。有一天,二毛也会离开我们,家里说不定还会再有一只小狗,花花也会升级为家里的狗老大。所谓永远,所谓世间好物,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生世世生生不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