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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饮食男女——陈曦霞

季健2年前 (2023-06-22)散文随笔2984

端午节·饮食男女

陈曦霞

雨,今天终于还是下起来了,骤雨,时大时小,时有时无,时来时去。

农贸市场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充满了端午的气氛,之前早就出现的粽子,这端午前夕更是名正言顺隆重出场。

市场大门外两侧,好几个卖粽子的摊户现场操作,一边是盛放着糯米、桂圆、红赤豆等混和好了的粽子主料,一边是很整齐的翠绿色的柴叶,根部都修剪得很整齐。现场包粽子兜售的基本都是五、六十开外的农妇,她们左手捻起三、四张柴叶,右手揪住柴叶尾巴,一绕一圈,形成漏斗状,然后右手拿小杯子抄起糯米,倒入,左手迅速将柴叶封口,右手折起,圈绕,裹紧,再拿根棉绳,一头咬着牙间,一头飞速捆扎,打结,提起剪刀,咔擦——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光景吧,一只有棱有角的粽子就诞生了。

对的,我们这里的粽子基本都是有馅儿的。中午在公司食堂吃工作餐,公司为福利员工,每人一只粽子。对面的女员工喜滋滋告诉我:里面包了个红枣呢。

女员工吃完走了,老吴来了,开始剥开粽子。我告诉他:里面包了个红枣呢。老吴一口咬了半只粽子,看着手里的半只:没有。

我说:被你咬到嘴里了。

老吴直接将嘴里的粽子嚼了两口,没吃出枣味,不甘心,将嘴里的米粒吐到饭碗里:没有!

我狂笑:一定是滑到你肚子里去啦……

儿时的我跟在祖母后面是学过包粽子的,也就是折、裹、扎几个重要的步骤,但我从来没有耐心从头到尾包完一只粽子,所以,直至今日,我依然不会包粽子。

但在这个既不为着团圆,也不为着丰收的节日里,农户人家的粽子是不能缺少的,哪怕不喜欢吃,家里都是要用来放在堂屋供奉的一行神佛前,与菖蒲与艾叶放一起,点起香烛,完成祭祀流程。

这就是传统。我一直觉得,传统的意义就在于,让劳累的人们,尤其是农村人,有个歇息的理由。在类似于春节、端午、中秋、冬至这样的传统节日里,农户人家放下手边的农活,着手去准备节日需要的食物及其它物件,心里装着对未知的敬畏,去祭典三维空间的鬼神,满心的虔诚。那一刻,世间是神圣及美好的。

至少,我觉得我的老父亲这个端午节,将是充实而快乐的。

昨天一大早他就买回来了5斤带皮猪骨头,要我焯水后去毛,留着今天炖汤;而3斤糯米早早就被他泡在水里——他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亲自做米酒酿。吃过午饭后他被他的发小(都是七十多岁的老头了)叫去打牌,傍晚6点准时散场,骑着他的小电驴,风风火火赶回来,一边接着电话“你家有粽子?好啊好啊,我等会儿来拿“一边将泡好的糯米上锅开始蒸煮。我被他指使着一会儿找篮子,一会儿找水盆,还得找装米酒酿的大盒小碗。在黄昏越来越暗的光线里,在闷热、有蚊子的厨房里,老头儿忙得热火朝天。

上午我到家时,外面大雨倾盆。我的老父亲坐在厨房门边的小板凳上玩着手机,柴火灶上的大骨汤,咕噜咕噜在翻滚。见我到家,老头儿站起来,到火膛里填了几根木柴,将厨房交给我,他转移到客厅,继续玩手机。

儿子小陈进厨房,陪我聊天:门前井台边的花生地里,有只大癞蛤蟆,每天晚上爬来爬去;外面的壁虎生得尖头尖脑,黑黑的,不好看,家里的壁虎是圆乎乎的,颜色浅很多呢;爷爷将臭鸡蛋打碎捣烂了埋在客厅文竹花盆里了,你闻得到臭味吗?我们班上那个特别顽劣的孩子,那天不听话,我让他回座位,他将我手臂上的皮都蹭破了┄┄

在我一边忙着按照小红书上的配料捣鼓着凉拌黄瓜,一边回应着小陈的各类奇葩问题时,我敏锐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味——我的妈呀,我老爹丢进去的最后几根大木柴的猛火,直接将大锅里的大骨汤,差点熬成烤骨头!

还好,还好,还好,好在我及时挽救。中午的大骨汤,颜色虽然有辣么一点点咖,但总体来说,还是肉烂汤稠的。

我将一只红赤豆粽子泡在大骨汤里,对于对肉一直爱不起来的我来说,这样的搭配无所谓,吃的是心情。我关注的是菜地里躲在茂密枝叶里已经红了的小番茄,关注的是傍晚时分那米酒酿是不是可以吃了,关注的是明天我准备要惊艳小陈的土豆新鲜做法。

我也可劈柴,也会关心粮食和蔬菜。偶尔在世间做这样的饮食男女,蛮好。

明年端午,我会自己学包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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